银海漂移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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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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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小舅子方敬文,王加林返回银行大院。

        本来准备从院子东头33的楼梯上办公楼的,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发现距下班时间只剩下四十来分钟,于是停下脚步,改变主意,开始走向那栋吸人眼球、招人嫉妒、惹事生非的宿舍楼。

        这栋楼是五个月前交付使用的。大楼投入使用时,确实在孝北县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过惯了贫穷日子的孝北县城老百姓眼里,这样的宿舍楼那简直就是皇宫呀!很多新鲜玩艺儿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之前甚至闻所未闻。

        我们已经知道,这栋楼一共四层,在当时孝北县城,已经是最高的建筑了。整栋楼房采用的是砖混结构,这与后来流行的框架结构有一定的差距,但是没办法,关金宇的建筑队当时只有这样的实力和水平。大楼坐北朝南,从西往东共有三个半单元。每个单元八套住房,三个单元就是二十四套,最东头的半个单元,则是四个很宽敞的单间。楼顶平台上立有三个巨大的球型储水罐,负责整栋楼的用水供应。

        楼房是由银行统一装修的,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精装房,业主领到锁匙后,直接可以搬家入住。楼梯间的路灯,采用的是触摸式开关。只要用手指摸一下开关的金属面,路灯就会亮,而二十秒之后,灯又会自动熄灭。——这就让孝北县城人感到特别神奇。他们以前见过的路灯,开关要么是拉线的,要么是纽扣式按动的,开灯关灯都得手工操作一次,已经开着的灯,如果你再不动开关,它就会一直亮着,怎么可能自动熄灭呢?开灯同样很邪乎,你一定得用手指或者身上的其他部位接触到那个金属面,也就是说,必须碰到肉,如果戴着手套,或者用衣服去碰开关,路灯怎么也不会亮。孤陋寡闻的孝北县城人当然不会想到,在孝感武汉这些大中城市,还有听到声响就会亮的声控开关路灯!

        进家入户,必须通过两道门。外面是镂空防盗门,里面才是木门。防盗门和木门都是上锁的,所以,进门必须有两把钥匙。墙面和房顶做的白色乳胶漆,客厅、餐厅、厨房和厕所铺有地板砖,卧房的水泥地面刷了地板漆。主卧和餐厅的窗户是铝合金框,茶色玻璃梭拉门,客厅与餐厅之间隔着铝合金玻璃幕墙,正中间是一扇梭拉门。最吸人眼球的,还是客厅和餐厅的吸顶灯,以及卧房之间墙面上的壁灯,全部打开时,真的能给人金碧辉煌的感觉。

        因为套房总共只有二十四套,而a银行孝北县支行有一百多名干部员工,在分配住房之前,就必须有一套完整的方案。支行成立了由办公室、人事科和机关工会联合组成的住房分配工作领导小组,负责方案的制定及具体实施。方案首先把在孝北县城有住房的职工或者配偶有住房的职工排除在外,然后设置了多项指标,对职工进行综合评分。这些指标包括职务、职称、工龄、行龄、获得的荣誉和奖励、是否独生子女、是否烈士家属、是否军属等等。不同的指标可以获得不同的分值,当然,职务分值所占的权重比例是最高的,充分体现了中国的官本位特色。

        王加林最初被认定为“配偶有住房”的情形,划归没有分房资格的范围。他怒火中烧,据理力争。老婆红梅在县一中住的那一间单身宿舍能叫“有住房”吗?那就是一个临时安身之处。

        方红梅调入县一中时,学校成套的宿舍早已分配完毕,她被安排在教学楼与宿舍楼之间的那排简易宿舍居住。简易宿舍是栋坐东朝西的砖瓦平房,背靠花园镇装卸运输公司,面向学校的一片小树林。宿舍一共有十多间,每间面积不到十平方米。住的都是青年教师,以及象方红梅这些新近调入的教师。一通间屋子,既当卧室,又当客厅,还兼做厨房,没有卫生间,内急必须穿过教学楼门洞,去学校的公共厕所。家家户户烧蜂窝煤炉子,为防止煤气中毒,晚上得把炉子提到屋子外面。王加林家的煤炉子一年四季都放在外面的屋檐下,做饭时,把油盐酱醋拿出来,就在露天里炒菜。他觉得每天把煤炉子提进提出比较麻烦。白天黑夜与煤炉子做伴的,还有那辆他上班用的飞鸽牌自行车。女儿王彤快十岁,已经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还与他们夫妻睡在一张床上。这样的住宿条件,能算他们“在孝北县城有住房”吗?

        王加林向住房分配领导小组陈述情况,找支行领导评理,甚至邀请他们去家里实地考察,好不容易才使自己进入有资格分房人员的大名单。不过,对于他提出的“选调干部适当加分”的建议,行领导和住房分配领导小组没有予以采纳。理由是,这种情况的覆盖面太窄,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享受。好在他有“副股级干部”的头衔,工龄相对较长,又是独生子女,综合得分进入前二十名,最终分配到了顶楼的一套两居室。

        虽然楼层不怎么好,面积只有八十多平米,是整栋宿舍楼户型最小的,但王加林还是非常满足。他毕竟是第一次住单元房,所以,拿到住房钥匙,领着老婆孩子进入新居时,他们都有一种宛若进入天堂的感觉。紧接着,就开始做搬家前的准备工作。

        结婚时,他们什么家具也没有。后来手头稍微宽裕一些了,王加林就买了两棵杉木,请别人铸成木板。木板晾干后,再找木匠打了一张双人床、一个四屉柜、一个书柜、一个写字台、一个小方桌和四把椅子,请油漆工做了油漆,加上之后添置的电视机、洗衣机和电冰箱,这就是他们聚积在孝北县一中的全部家当。

        本着“能用尽用,缺啥补啥”的原则,加林和红梅多次商量反复研究后决定,定做一个挂衣柜、一组低柜、一个茶几和一个电脑桌,购置一个三人沙发,在厨房里安装抽油烟机,在厕所里配燃气热水器。初步估算了一下,五千元钱基本上可以搞定。至于空调,等来年热天到来之前再装。

        为了保证新居的美观和协调,他们把旧家具抹得锃亮,该维修的都进行了必要的维修,并忍痛割爱,扔掉了一些没有实用价值或者有碍观瞻的东西。诸如,因排水管腐烂早已搁置不用的洗衣机,底部发裂且破了檐儿的洗脚盆,油漆脱落、靠背断裂的木椅子,皮革破损、弹簧松懈、一坐一个坑儿的旧沙发,以及生了锈的饼干盒,有点儿漏水的铝鼓子……保留下来准备进入新居的,都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的“精品”。经过用心的摆设和布局,家里焕然一新,很有个看头。他们简直觉得自己步入了富人行列,达到了小康水平。尤其是抽油烟机和热水器第一次亮相,着实让一家三口兴奋了好一阵子。王彤最高兴的,是她终于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再就是,洗澡不用坐在脚盆里了,能够站在花洒下面淋“热雨”。

        搬家那段日子,乔迁之喜洋溢在整个银行大院,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条件好的人家,旧家具旧家电都不要了,全部换成新的。成套的高档家具、几千元一幅的落地窗帘、平面直角彩电、卡拉ok音响、双开门冰箱……各种新玩艺儿让人眼花缭乱。

        “老银行”们比赛式地高消费,让王加林夫妇大开眼界。

        这种情景在中小学校园里是很难看到的。工作在银行怎么就那么有钱呢?加林进银行时间不长,所在部门又是“清水衙门”,对收入的变化感觉还不是特别明显。至于行业内部的潜规则和灰色地带,他偶有耳闻,但没有实质性地接触或者遇到过。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银行天天与钱打交道,钱进来钱出去,做的就是钱生意,弄钱自然不是太难的事情。——对于王加林的疑问和困惑,方红梅是这样解释的。

        王加林嘲笑她是妇人之见:你以为银行里那成堆的钞票能够随便抽几张带走么?银行职员经手的都是客户的钱,日清月结,每天的账目必须做到分厘不差。如果差钱,当班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不查清楚下不了班。这就是银行的“三铁”——铁账本、铁算盘、铁制度。

        “铁个屁!钢都能熔化,铁就没有被锈蚀的时候?只有你那么天真。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是酸的。”方红梅反唇相讥,对于王加林的解释根本就不屑一顾,“一个很现实的例子,我们搬家时,什么都得自己动手、自己掏钱,搬家后基本上没人上门恭贺。再看看几位行长和罗新初,搬家也好,去武汉买家具也好,去孝感买家电也好,哪家不是企业派车派人、厂长经理轮番上门?谁知道那些家具家电是他们自己买的还是企业送的?你又说得清楚他们收了别人多少礼金?”

        王加林无言以对。

        虽然方红梅的观点有些偏激,但女人看问题的眼光有时候还是很毒的,这点他必须承认。

        搬家那段日子,进出银行的大卡车的确都是企业的,基本上看不到出租车。眼见别人家门庭若市,而他们家门可罗雀,心里也的确产生过不平衡,但方红梅的“葡萄理论”,还是伤了王加林的自尊。

        也不是完全没人向王加林献殷情。

        搬家没几天,余丰新就来找过他,看他家里窗帘没装,就提出帮他们装好,因为支行办公楼正准备装窗帘,费用可以记在一起,由支行统一结算。

        王加林没有同意,搞得余丰新非常尴尬。

        事后,方红梅骂他装清高、假正经,余丰新提出用支行的钱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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